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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赎 香港黑帮的现今与过去(2)

http://www.sina.com.cn  2010年09月07日01:36  《智族GQ》

  这是龙哥当时震动香港黑社会的一战。经过这一战,龙哥成了几大帮派几个大佬都极力想拉拢的人。龙哥最终跳槽到另外一个老大手下。帮派给他配了几个跟班,提拔到高层,在香港一下子轰动了。当时龙哥23岁,“用香港黑帮的说法这叫‘平地一声雷’,就是突然冒出来一下子上位”。

  龙哥确实是个有帮派天分的人。他14岁和父亲吵架,拿把刀砍了父亲之后离家,睡到一辆货车里开始了江湖生涯。最开始的阶段,他跟着其他大佬打打杀杀,成了当年最著名的打手,总是两三个人,单挑二三十人,然而“钱一直不多,命倒是几次差点都没了”。

  直到有一次,老大叫他去办个事儿,去到目的地,竟然有对立帮派的人等在那儿堵他。他边死命逃跑,边想,“难道是老大出卖我?”“他为什么出卖我?担心我上位?”

  “那一刻我知道黑社会是什么了,一个字,钱。别讲什么义气,那些都是骗人的低级手段”。他开始单干了,也一直在琢磨混社会的技术:“钱从哪儿来,就是些有暴利的链条,有暴利的链条肯定有暴力守着,你要去抢,靠什么?刚开始用打,打到被人怕,打到有名声了,就方便了,谁看你来都躲,所以要有名。那要怎么有名?就要狠,要敢,不过这个狠你自己知道要有度,如果打死人,被抓去坐牢,你也玩完了,等你出来你什么都不是,但如果不敢打,别人又不怕你,所以这是个技术活儿。”

  他组织了个打劫团伙,从打劫路人开始,打劫运钞车,打劫发廊,到后来,他觉得自己要做大一定要做一件有“品牌”效应的故事。于是,他决定干脆打劫其他黑社会的档口。成功上位后,他有一段时间要求手下干事要狠,时常带着三四个人袭击几十个人,果然,从那之后,他的地盘就扩张开了。“去谈判大家一说龙哥的,就先让了半分。”“其实黑社会不就是图利的,所以吓唬是很大一招,大家都混口饭吃,知道你狠就躲你一点。”龙哥最鼎盛时期,走到哪儿几十个小弟一路跟着,垄断着油尖旺闹市区的毒品生意。

  在龙哥看来,帮派没有道义,就是个工具。“一开始帮派还是有帮助的,黑社会和警察之间一开始还有私底下的交往,犯了事,上面查到了,大家就商量了交几个人,挑一个轻一点的罪名。”不过随着后来警方的正规化,对帮派的这种依赖也不需要了。“就是各凭本事了,所以到后来,那些帮派大佬根本叫不动人。所谓的帮派大佬,也就挂个名,很简单,没有利益关系,黑社会老大更像是创意活了,谁有赚钱的思路,能养多少人,自然会有多少人跟。”“所以当你没本事找钱的时候,你就是一个烂人,在那儿等着自生自灭了。”

  事实上龙哥后来,就是被他帮派的某个大佬出卖了。“我和他一起干了个事情,当时一起逃,知道我和我老婆住哪儿的,只有他。那一天警察突然来抓,而他恰好不在,我就知道,是他把我交出去了。”但龙哥也理解,“说白了就是利益,这样做对他有利吧。”他不去追究原因,但他不得不报复,“一个是生气,一个是不报复回来,你的名气就弱了”。

  出狱后龙哥叫人一起把大佬的老婆给轮奸了,“他也不敢怎么样”,因为当时,龙哥贩毒,跟的小弟比他还多。“这就是黑社会。”代价睡醒了吸毒,吸完毒一起去砍人,然后分点钱,继续吸毒、睡觉──这是姜炳耀初入黑社会时期,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生活。他像是被人用毒品饲养的砍人工具。

  “那时候,每天要1千到2千左右买毒品,高峰期一天要6千多块。”也不只是姜炳耀,周围的弟兄都是这样,他们靠着老大们供给的毒品过这样的日子,生活麻痹到似乎没有任何知觉,“只是偶尔要参加弟兄的葬礼,才突然觉得有点奇怪,似乎不应该这样生活,但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。”

  为此他甚至学过“神打”:在所谓“ 师父”的坛上面,把衣服脱光,然后身上画满朱砂,又要上香,有些师兄帮你念咒。两三个小时之后,师父就会拿着刀,真的砍到你身上。等做完这些后,他们就被送出去和别人砍杀。但那时候姜炳耀还觉得自己玩的只是一种“孩子的游戏”。

  只有难得清醒的时候,他会突然内疚。会想起过去:自己13岁,父亲开了个加工厂、作为家境不错的独子,整天争强好胜。当时看着电影觉得黑社会大佬吸毒的样子很帅,同学有次搞来的一根,他犹豫了半天,接了过去。然后从此,他就被那条后面的链条捆住了。

  他还会记起父亲那眼神。“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,那时候我已经在吸毒了,没钱,见到父亲拿了钱准备过年前给工人,就把这钱偷了,当晚买毒品吸毒,到澳门赌钱”。第二天父亲起床后发现钱不见了,翻箱倒柜地找。“其实他猜到是我偷的,但是没有证据,也没有骂我,只是对我说如果我拿了就把钱拿出来吧,但是我坚持说没有。父亲没有办法,只有四处找人借钱”。第二天父亲回来了,他特地去买一些更加粗的铝管回来封住阳台窗户那些地方。“我们住21楼,骑楼有很多铁丝拦住,其实父亲心里很清楚,根本不可能这样被偷走的,他故意这么做,是为了让我,让他心里好过些。但他始终说服不了自己。”他边装铝管,边转过头不断看着姜炳耀,一句话都没说。就是从那次开始,父亲开始放弃姜炳耀,“他没有联系过我、也不找我。慢慢地我找他们,他们也不理我了。”

  如果不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,政府开始肃清,黑社会的生存空间没那么大,也不要这么多人,或许姜炳耀这样的生活还是会持续下去。“基本从1988年开始,我常常不够钱吸毒,到处也借不到,才想着不能这么过了”。“而且旁边的弟兄和自己都陷入了困境,我才想,要做点新生意了”,他就拉了几个人,一起做起了高利贷生意。

  “转型”的阵痛让姜炳耀清醒过一段,他__突然想,此前是因为钱赚得不够,无法掌控毒品,如果他能买得起足够量的毒品就能保持清醒,然后赚够钱,买栋带泳池的别墅,像当时许多转型的大佬一样,去做影视和金融投资。那是姜炳耀在加入黑社会后,第一次觉得能掌控命运。别人是靠暴力,姜炳耀靠聪明。他判断赌博业是香港人有钱之后必然兴起的行当,拉了一伙弟兄一起做起了高利贷。“我基本是用公司化的运作,他们都有各自的岗位,有两个专门帮我打理账目,有两三个就专门帮我去收钱。有三个就专门去淋油漆、放火之类的。还有两个是不用做事的,如果警察找上门来我就把他们交出去。他们不用做事,每天去夜总会、吸毒。他们是专门用来顶罪的。”

  然而,做了一段时间后,他发觉,表面上是自己掌控住了,实际上,是自己又陷进去了。姜炳耀第一次发觉自己真是“标准的黑社会”,是放高利贷后第一次放火。“按照黑社会的规矩,第一次不还钱是恐吓,到家门口倒大小便;第二次就锁门,喷油漆;如果到第三次还没还,就要放火了”。第一次他放完火,自己就躲回家,哪里都不想去。心里总是想,会不会烧死人,会不会蔓延到整栋大楼?“其实每次放完火,我自己很怕,生怕闹出大事来,而且看着那些被逼债的家人哭得那么惨,甚至还因此家破人亡,内心说真的很不好受”,“但黑社会要按照程序来的,要不会被人看不起,那就根本没法混了”。

  那一刻,他突然觉得,自己似乎是被绑架了。首先是被毒品绑架进黑社会,然后又被黑社会的生存规则绑架。

  更糟糕的是,是那种心理的恐惧和空虚,“虽然当时每天可以赚的钱可以买美孚两间房,然而无论走到哪儿,随时可能被人伏击,所以一直很紧绷,我有好几次差点就被砍死”。每次从死亡边缘逃脱的姜炳耀,会一个人躲进房间,大量地吸毒,也因此对毒品依赖更深了。

  这是一条摆脱不了的链条,“从加入黑社会开始,你失去亲情、失去信任、失去理智、失去良知,虽然每天都能赚十几万,带着全身金卡、金项链、金戒指和钻石的,然而,你明白你挣脱不了现在这种绝望的链条,你能做的就是吸毒,让自己像死了一样。”

  遗憾

  有几次,龙哥做梦都梦到母亲。梦中她躺在病榻上,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——这是龙哥最大的遗憾,在母亲即将离世时,一次次表示想见他,而那时,龙哥正因为毒瘾把自己关在房里,用身体撞墙,撞得头破血流。

  龙哥自从14岁离家后就没见过家人,和弟弟的重逢竟然是在一次谈判上。他代表一个地区的组织,弟弟代表另一方。直到那时候,龙哥才知道弟弟也参加了黑社会。当然兄弟关系其实对谈判没有丝毫的影响,“谈判就是为了钱,钱就是黑社会的规则”。

  那次见面后,弟弟干脆就跟他混,两个兄弟一起打劫,商量好了混出点名堂光宗耀祖。却没想到,有一次抢劫银行出了事,警方追着通缉。“我和弟弟当时就商量了,谁先被抓,谁就顶主要的罪,这是黑社会,规则就是规则”。被先抓到的是弟弟,他也没能逃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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